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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打算写一篇随笔。

我正在学校的人工草坪上,也在江湖上。手机里播放着不知所谓的歌声。微风拂过身畔,于午后暖阳之中带来几分舒爽凉意。抬起头,可以看见不知名学妹的曼妙长腿。时值夏初。

我身边的草地上躺着一本《E·B·怀特随笔》,可以于闲暇时品读一二,打发光阴,也可以于躺在草地上休眠之时,盖在脸上遮挡住渐渐强盛的阳光。此时白云悠悠,天空湛蓝。

繁茂的行道树后可以看见武汉在建中的高楼,阳光下清晰鲜明的色调使它们看起来总像是高大一点儿的积木。楼房一共有八栋。西边那两栋尚未封顶,高高的塔吊扶着楼层从东南方向慢吞吞转过来,我看不见它吊着的东西。我认为自己是楚门。

谁还没有过一段时间,认为自己活在楚门的世界中呢?如果不是偶尔突发奇想,很多人甚至都走不到世界的边缘。

前不久我刚刚踏出自己的这番小世界。趁着闲暇,同室友一起骑车去了九江。历时三天,每天一百多公里,遗憾的是不过几周过去,今日想起来只有一望无尽的省道与国道,还有磨得生疼的掌心与虎口。出发前我并没有告知父母,路途中这份兴奋一直萦绕在心头,我先斩后奏,打算到了目的地再告诉他们这一壮举。一路上也直挂云帆,长空万里。第二天傍晚在江西省边界的一个小镇上落脚的时候,爸爸打电话过来,说妈妈被抓了。

抵达之前有一段很长的沿江公路,那一段风景很美,千里江堤,蜿蜒曲折,大河两岸,皆是远山。唯一美中不足在于天是阴的。百度地图每隔一公里就会提醒我们一次。到达九江的时候一直淅淅沥沥折磨我们的小雨终于下大了,我们骑过一段很长的桥,淋得全身湿透。于是避雨,在陌生的屋檐下看平凡生活中的人看不出差别的城市。

当天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们就坐高铁回到了武汉。

我还记得列车时速达到二百四十五千米每小时的时候,邻座大叔外放的歌单,竟与我的喜好别无二致。但那时我眯着眼睛,故作冷静。我拍了一张照,但照片里什么也没有。

我在纸上写“二十三年,生逢此厄”。我听着从《Rick & Morty》那里听来的那首《Do You Feel It》,感受到一种与未来的格格不入。

Wubbalubba dub dub.

我活得潇洒,生来自由。我随意地在草地上躺下,相信阳光有一种神奇的能力,能够净化掉人们身上晦暗消极的东西。眼睛一闭,一睁,两个小时过去。四周平静如海。眼睛再闭,再睁,两万光年开外。我平躺在这里,我的意识却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遥望着自己。把视野抬高,放远,发现我们的家园也只是一片漆黑中的一个水蓝色小球而已。人类的社会,在这个尺度的宽广面前连渺小都算不上。我又是为了什么而痛苦呢?

我拿下盖在脸上的书,突然变强烈的日光照得眼睛生疼,想起来众生皆苦。坐起身,四周空无一人。

只有将文字宣泄在情感中,人们才能够好好活着。

在《怀特随笔》中我摘下一段话:“他们以一种非真非幻的方式,宣泄痛苦且从中收益。在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困境表面下,涌动着人类悲哀的大潮。”用作手机锁屏的签名。只是锁屏的壁纸不大雅观——“美国人终将摇尾乞怜”。已经用了三年。

如今人们的素质已经提高到我睡在草地上一下午而不必担心手机失窃。晒得发烫的手机刚好循环到很喜欢的轻音乐,悠悠扬扬的曲子。我开始发懒,开始畅想当我老时是否会在这样惬意的环境中一点点死去。我心知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我也可能被抓去。我苏醒时高云蔽日,天色渐晚。有说不出的离人往事在这漫天白云中酝酿。

我行将毕业,而母亲尚未归来。

2019-5